我，女建工律师-专访北京万商天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祝诣茗

北京万商天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北京万商天勤青年合伙人俱乐部  主任亚洲开发银行（ADB）咨询顾问地方政府投融资研究中心 特聘专家北京市行政法学会 理事北京市互联网法院 首批特约调解员北京融商一带一路法律与商事服务中心特约调解员

不可能的任务

时间已经不早，加班的人们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办公室的一角却还灯火通明。祝诣茗律师从位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着窗外的夜景陷入了沉思。


她正在处理的是一起央企客户的应诉案件。原告方声称该客户因为一起工程项目，欠付他们工程费。客户认为此事系子虚乌有，但在原告手里持有的盖着项目印章的合同和结算材料面前，一切说辞都显得软弱无力。

这个案件十分棘手，在祝诣茗接手之前，客户在同一个项目中的另一个类似案件已经在一审二审再审中全部败诉。团队在接触到本次的案件之后，认为胜诉希望实在渺茫，并不赞成祝诣茗接手。然而在和客户沟通后，祝诣茗发现这件事情存有蹊跷，很可能涉嫌虚假诉讼。在了解到这个案件可能会引发客户后续的系统性风险后，她决定放手一搏。

但眼前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

众所周知，在司法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原被告双方的一切说法都要有相应的证据作为支撑，但当时的情况是，几乎所有的证据看起来都支持原告方的主张，客户一时十分被动。为了找到对他们有利的证据，祝诣茗和团队已经记不清翻阅了多少遍案卷，查阅了多少相关材料和案例。

开头的一幕发生在几个月前，助理在又一次尝试无果后，祝诣茗没有再让他们继续加班，但她自己却又一次坐到了办公桌前。

"只要还有一丝亮光就不叫没有希望。"不甘心的她再次打开电脑，从最基础的类案检索开始做起，希望能从对方准备的看起来完美到失真的证据链条上找到突破口。

案件终于迎来开庭，上次类案的败诉结果为这个案件的前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也导致了庭审一开始时的不利局面-法官已经倾向于认为交易真实存在。祝诣茗邀请了同事张鑫加入到案件的开庭工作中，庭审之前她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在庭上对案件进行了抽丝剥茧的分析，坚持要求法庭还原并查明案件的事实经过。

既然案件涉及一个合同的履约，那双方是如何认识的？合同是如何签订的？又是如何讲价和履约、结算的？在祝诣茗的再三坚持下，法官尊重了她的想法和要求。之后，法院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对案件进行调查取证，对关键人物进行问询，力图还原整个过程。

后来，在调查的过程中，法官也开始对交易本身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第二次开庭时，在法官的不断追问下，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原告与祝诣茗的客户不存在真实的交易，原告方对祝诣茗客户的起诉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

最终，在经历了近一年时间，经历了多次开庭和谈话后，法院最终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后来，双方又在二审中激烈交锋，祝诣茗针对原告在庭审中暴露出的破绽不断乘胜追击，对方却始终无法自圆其说，法庭最终维持了原判。

当得知最终判决的那一刻，祝诣茗感到由衷的宽慰，客户也激动地打过来电话对她说："祝律师，你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工地长大的女建工律师

祝诣茗与建工行业有着深厚的渊源。因为父辈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就从事工程业务，祝诣茗从小就在工地上长大。工程建设、垫资施工、质量风险、工期风险、项目管理、结算纠纷、索赔……这些名词伴随了她成长的整个过程，耳朵几乎听出了茧子。多年的耳濡目染，给予了她对建工业务深刻的理解和认知。

2009年，祝诣茗入职一家专门从事土地、工程领域的知名律师事务所，正式进入到建工法律服务领域。后来，她又读取了项目管理硕士，这让她可以从更专业的视角深入了解这个领域的业务。
2016年，祝诣茗加入万商天勤律师事务所，与在建工领域同样十分专业的张晓峰律师和高磊律师，一起组建并从事基础设施投融资建设一体化（投融资、建设、争议解决）法律服务，继续在这个领域深耕。
在外人看来，祝诣茗进入建工领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但其实她的路却并非走得一帆风顺。
在一般人看来，建设工程领域毫无疑问是男人的地盘。这个行业里的绝大多数从业人员都是男性，从大学里学习相关专业的学生，到建设单位、项目管理方、施工单位和监理人员甚至律师，男性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而祝诣茗就成为了他们之中少之又少的一名女性。
也因为男性居多，这个行业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语言体系和做事方法，通常都比较粗旷和直接，起初，这些给祝诣茗的工作带来许多无形的压力。但她对此报以积极的心态，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学习，逐步找到自己的角色和定位，也逐渐知道如何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根据自己对这个行业的理解，让自己迅速进入角色，心无旁骛，坚持用专业说话。渐渐地，大家发现这位有些娃娃脸，总是笑容可掬的女律师，在工作中展现出的是另一副面孔，专业，冷静，客观，逻辑严谨，雷厉风行……和他们相比一点都不落下风。
"原来在家里的时候，我即使再怎么熟悉这个行业，也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在进入这个领域成为一名建工律师后，我就变成了这个行业的深度参与者，我的意见很多时候会直接影响到客户的最终决策。因此我要求自己和团队谨慎对待每一次咨询，我们的建议和意见都要经得起反复的专业推敲，要能够帮助客户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的建议，不是单存的去否定某项问题，而是帮助客户找到实现他们目标的方法。"祝诣茗说。

孤勇者的战役胜诉在高院

祝诣茗常和同事们自嘲："专业选得好，天天胜高考。"经济生活日新月异，国家的法律法规也在不断调整和更新，建工领域更是如此。

"我们国家在过往几十年的法律进程中，积累了大量的工程司法案例，我们建工律师只有保持不断学习和研究的习惯，才能持续积累和灵活使用，做到既能守正，又能创新。"

16年的律师从业经历中，祝诣茗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案件，对职业坚守的信念和对专业追求的努力，为让她赢得客户的交口称赞。

祝诣茗讲述了一个最近刚刚结束的案件。这个案件历时三年多，期间一波三折，最终获得胜诉。

这是一起涉及到基础设施投融资PPP项目的纠纷案件，涉及标的金额数亿元。祝诣茗和团队在2020年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帮助客户追要工程欠款。

这个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件一清二白、一目了然的工程结算案件有些特殊，因为相对应的另一方，是某地政府。围绕这笔巨额款项，双方的深层争议却是纷繁复杂，无法调和。

2019年底，最高法院发布了一个司法解释，把特许经营相关的纠纷界定为行政纠纷，须通过行政诉讼来解决。但祝诣茗经过研究分析判断，该案虽然事涉政府，但实质上却是一起解除清算合同纠纷，遂建议按照民事诉讼立案。

在准备起诉的时间里，祝诣茗带领团队对案件做了充分的研究和准备。当客户在协商未果，决定启动诉讼时，她迅速响应，梳理清晰的证据、诉讼策略和拟定好的起诉状，第二天就摆在了与客户沟通汇报的会议桌上，并最终通过了客户的决策会议。

之后，案件正式进入到法院的审理流程。但因为前面提到的司法解释，一审法官认为这是一起行政诉讼案件，裁定驳回了起诉。"是屈从还是坚持？"祝诣茗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基于她对案件的深刻理解，她坚持了自己的判断，认为案件不符合行政诉讼的条件。她与客户进行了详尽的沟通，并获得了客户对其专业判断的肯定和支持。客户选择继续上诉，他们的诉讼请求在高院获得了支持，案件被发回重审。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曙光闪现，但前行的阻力依然巨大。

再次开庭，法官又以尚未满足支付款项的条件为由再次驳回了他们的起诉。祝诣茗顶住压力，给客户分析了她们证据的合理性，并再次凭借她的专业取得了客户的认同。她们再次上诉，并再次获得省高院的支持，案件第二次被发回重审。

最终，在历时3年多，经历了两级法院的5次审理后，客户最终拿到了胜诉判决。

回顾这个案件的审理过程，祝诣茗依然不能平静。"在这整个过程中，其实最难的不是对于案件的分析，也不是诉讼方案的制定和执行，而是在面对未知时，你该做何选择。作为律师，我们要全盘考虑这个选择可能带给客户的影响和后果，这个压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我相信我的每个同行都多多少少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而这注定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役。从这个角度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勇者”。就这个案件来讲，我无比感谢我的客户，他们在这些关键时刻选择相信我，和我相向而行，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给建工企业的建议

因为行业的特殊性，建工业务的利润率不是很高，如果一个工程没有做好，烂尾或者没有结算、没有回款，可能后续要再做好几个工程来弥补在这一个项目上的亏损。因此建工行业风险很大，参与其中要特别注意风险防控。

作为在这一行业深耕了16年的律师，祝诣茗经常会受邀给客户做一些有关行业风险防范的讲座，对此，她有着十分深刻的感悟。在一些客户所面临的共性问题上，她也给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

从整个市场来看，这几年的建工领域整体呈现出一个收缩的状态，各方面的风险都有不同程度的上升。但机遇与风险共存，建工领域虽然是传统行业，但近几年国家陆续颁布的新规新政，已经创造出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建工市场，而对这些政策法规的关注和研究，可以让企业及时发现并合理利用一些政策红利。企业可以在做好传统业务的同时，提前布局新领域，加大在新市场的参与力度，在内卷严重的形势下，抢占新机，寻求更多新的发展机会。

这要求企业更加注重对项目的合规化管理，不但要避免在政策法规上踩线，还要在业务上强化风险意识，加强履约管理。要对公司的经营者、项目经理、市场人员等加强培训，尽可能在履约过程中化解可能的风险。比如市场和运营人员在谈判、经营过程中的合规操作，以及日常项目资料的归集存档等等。

从业多年，祝诣茗见多了因为证据不足让己方在纠纷中陷于被动的例子。而把履约管理工作做扎实做到位，当风险发生时，无论是通过谈判还是诉讼，就都能够妥善应对，有时甚至能让企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矛盾消解于无形，这对参与业务的各方来说都是有益的。

坚守与追求